“忘不了老根是中华,忘不了老家在河南。”这句台词在许都大剧院响起的瞬间,台下观众的眼眶已悄然湿润。一部以河南方言为载体的现实主义话剧《老家》,用市井院落的烟火气与中原方言的韵律感,将“大爱中原”的命题浓缩于一方拆迁小院中,成为近年来中国话剧舞台上最动人的文化现象之一。
一、扎根乡土:一个院落的命运史诗
《老家》的舞台是郑州市城乡接合部的一座老院,主人范二爷守着十几间出租屋,与形形的租客共同编织着悲欢离合。剧中主线以范二爷因沉迷唱坠子导致孙子走失的往事为引,串联起求医者、求职者、创业者等小人物的生存图景。例如,患不育症的白胜夫妇在院中经历从绝望到重燃希望的转变,研究生求职者于子渡的挫败与坚持,以及饭馆老板梅有才的创业浮沉,都在方言对白中铺展出真实的中原生活画卷。
这座最终被拆迁的小院,既是城市化进程中传统生活方式的缩影,也是河南人“抱团取暖”精神的容器。剧中一句“赵钱孙李,周吴郑王”的台词,借百家姓的意象点出“百姓之根”的文化内核,而挖掘机轰鸣声中的告别场景,更以戏剧张力诠释了“老家”在现代化浪潮中的精神重生。
二、方言叙事:曲艺与戏剧的双向滋养
作为“三老”系列(《老汤》《老街》《老家》)的收官之作,《老家》将河南方言的鲜活生命力推向极致。剧中不仅大量使用“恁”“中”“谝”等方言词汇,更通过坠子、河洛大鼓、三弦书等非遗曲艺形式,构建起独特的声景系统。例如范二爷唱坠子时的苍凉唱段,既是人物情感的宣泄,也成为推动剧情的重要符号。
这种艺术创新背后是跨界团队的深度碰撞。国家一级编剧王宏与青年编剧王叶丹的文本创作,将曲艺的即兴性与话剧的结构性相融合;而陈胜利设计的坠胡伴奏,让传统曲艺的“活态”基因注入现代剧场。正如导演宫晓东所言:“曲艺人的绝活在话剧舞台上获得了更开阔的表达空间。”
三、中原风骨:平民史诗中的文化基因
在笑泪交织的市井叙事中,《老家》塑造了河南人的集体精神肖像。范二爷面对拆迁时的豁达、租客们“相濡以沫”的互助,以及最终和解的爷孙亲情,共同勾勒出中原文化“坚韧而不失温情”的特质。中国曲艺家协会副主席范军饰演的范二爷,以其“土得掉渣,真得扎心”的表演,将河南人“面对苦难嚼碎咽下”的生命哲学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该剧的文化自觉更体现在对地域符号的提炼上。胡辣汤、童谣等元素构建起沉浸式的中原生活场景,而“人类命运共同体”的当代命题,则通过小院租客的共生关系得以具象化。这种“以小见大”的叙事策略,使地方故事升华为对人类普遍情感的观照。
四、破圈效应:从剧场到心灵故乡的抵达
《老家》自2024年1月首演以来,创下网络观看人次超165万的纪录,在南宁巡演时单场线上观众更达269万。其成功不仅源于艺术品质,更在于精准捕捉了当代人的精神乡愁。当城市化进程加速,该剧通过“消失的院落”与“永存的情义”之对比,为观众提供了情感锚点——正如剧中流浪少年钱来喜的独白:“院墙拆了,可心里的家还在。”
专家研讨会上,学者们指出该剧“避免了同质化创作陷阱”,其现实意义在于将“家国情怀”落地为可感知的日常。而普通观众的评价更为直白:“在广西看河南戏,却想起了自己老家的弄堂。”这种跨越地域的情感共鸣,印证了方言话剧作为文化载体的独特价值。
在挖掘机推倒院墙的轰鸣声中,《老家》完成了一次当代文化仪式:它用最质朴的河南乡音,将“落叶归根”的传统情结转化为“此心安处是吾乡”的现代诠释。当舞台灯光暗去,留在观众心中的不仅是中原大地的温度,更是一个民族关于“家”的永恒叙事——那里有最真实的人间烟火,也有最坚韧的文化根系。